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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7章 情敵(2更2) (2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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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。”他想也沒想。

湯燕聲盡力去想:“難道……你破產了?”

駱弦聲笑起來:“要真的破產了,我想我家人會額手相慶。”原本經營娛樂圈的生意,駱家的長輩就不是很喜歡。

“如果不是的話,那你究竟是怎麽了?”湯燕聲直覺他不對勁。

駱弦聲搖搖頭:“真的沒事。誰叫你胡思亂想?”定定凝望她的容顏,用力都記入心版:“大聲,你原本是心止如水的人,別為了我亂想。”

他一不小心,竟然說中了實情。湯燕聲也是皺眉:可不,她一向是心止如水的人,可是一遇到與他相關的事,就也會跟這紅塵裏任何一個看不破的女人一樣,開始止不住地胡思亂想。

“好吧。你有你該幹的事,你自己定奪就好,我就不亂想了。”湯燕聲也悄然迎上他的目光:“只是,請你一定一定要照顧好自己。”

“我會的,”一股酸意直沖頭頂,他的視野有些模糊,卻還用力地微笑:“你也一樣。雖然相信燕卿會打點好的,你在裏面也不會受委屈……可是終究還是裏面,你也放寬心,好好照顧自己。”

“我雖然會走得久一點,可是時間會過得很快的,我很快就會回來了。”

希望到時候,他就能找到了幫她洗脫罪名的證據,到時候他們見面,也就是她重獲自由之時。

希望那一天,能來得快一點,再快一點。

探視的時間有限,他得走了。

湯燕聲的眼睛也有些潮濕了,卻還是垂下眼簾去,輕聲問:“燕翦……你們兩個,還好麽?”

駱弦聲頓住,“你說什麽?”

湯燕聲搖搖頭:“我只是希望,你們兩個都好。”

駱弦聲偏開頭去,這一刻有攥住她肩頭用力搖醒她的沖動。

也許她入獄還是不入獄,實則不是問題的關鍵;真正的關鍵還是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關系。只要親情還在,那大聲就依然無法取舍。就算出了獄,他們三個之間的關系還是一個困局,是不是?

獄警已經在提醒,湯燕聲起身,“小聲,照顧好你自己。也請替我,照顧好燕翦。”

湯燕聲的身影消失在鐵門之後,駱弦聲捂住臉,趴倒在桌面上。

駱弦聲走的那天,兄弟幾個都來送行。

喬慕風一路幫駱弦聲背著行李,湯燕卿親自開車。

送行的話誰也說不出來許多,各自都是傷感。

喬慕風托家裏的世交幫駱弦聲在亞洲當地多多照應,而湯燕卿也將當地警方的特別聯系方式都輸進了駱弦聲的手機裏,告訴他這些號碼關鍵時刻都可保命的。

最後兄弟幾個擁抱,灑淚而別。

湯燕卿特別伏在駱弦聲耳邊問:“你走,是怎麽告訴燕翦的?她今天竟然沒來送行,我心裏總覺得有些不踏實。”

駱弦聲努力笑笑:“我說了就是去進貨,她沒來是得看店。”

湯燕卿便捶了捶駱弦聲肩膀:“一路順風,等你回來。”

駱弦聲揮別眾人登上飛機,安頓好行李坐下來。飛機起飛前最後的時刻,才有一個旅客急急忙忙沖進來。

駱弦聲一看就是大驚:“燕翦,怎麽是你?!”

燕翦將行李放好,白了他一眼:“有必要那麽驚訝麽?我大姐的店是交給我的,進貨什麽的自然該我這個臨時老板親力親為才行。”

“至於你其他的目的……那也是我大姐,我難道就不想也幫忙找到證據,讓我大姐早日恢覆自由麽?”

駱弦聲深深吸氣,二話不說想要聯系機組讓燕翦下飛機。可是燕翦分明是故意掐準了時間的,此時機艙門已經關閉,飛機開始了滑行。

駱弦聲只能懊惱地道:“等飛機落地,我親自看著你返程。”

“憑什麽?”燕翦老神在在坐下:“我是成年人,而且我又不是你的誰,你無權替我做出任何決定。”

---題外話---【一萬五發完,周末愉快~】

☆、366.366若沒了你,這顆心又該何處安放(2更1)

駱弦聲和燕翦走了,燕翦臨走前還是將生意又托付給了時年。

這天時年下了班在店裏攏賬,外頭卻忽然傳來玉環張牙舞爪的叫喚聲:“花花,接客啦——”

簪花攥了一把長柄的雞毛撣子就出去了,怕怕打著墻壁:“看著這撣子上頭的羽毛沒?我回頭就把你的毛都拔光了安上去!”

玉環嚇得所有的毛兒都立起來了,簪花滿意了,這才歪頭看見立在門外,隔著玻璃望進來的那個藍眼睛男人。

簪花莫名地就一個寒顫。

卻也顧著禮數,趕緊招呼:“歡迎光臨。先生喜歡上回請回去的那尊佛頭吧?這回又想選點兒什麽?鯴”

詹姆士隨便應了聲,徑自朝裏走。

他的目光早就落向那個坐在桌邊的人,而時年也於這一刻擡起眼來。兩人目光相撞,各自都是一皺眉。

“怎麽是你?”詹姆士不由得先問出聲。

這話聽著有些不對勁。時年頓了頓,隨即問:“你怎麽來了?”

簪花忙上前解釋:“這位先生幾日前買走一尊佛頭。算是店裏的回頭客。”

時年點頭:“那歡迎光臨。不好意思方才是我唐突了,詹姆你可以隨意看看。”

時年心裏悄然劃魂兒:他是想要見誰而不遇?

詹姆士轉了一圈兒,點手喚簪花:“你們那位臨時東主呢?”

簪花老實答:“進貨去了。走了有幾日了。”

“進貨?”詹姆士也是一皺眉。店裏的這些玩意兒他也都能看出來,都不是新做,全都是有了年頭的老物件兒。有的上頭還特地留著土壤,甚至是植物的根須。

“難道她去亞洲了?”

簪花點頭:“先生好眼力。咱們店裏的都是老物件兒,說進貨可不是到批發市場就能拿來那麽簡單,是需要到當地去尋找的。”

詹姆士的眉心不由鎖得更緊:“她說什麽時候回來了麽?”

他說完,自己也覺仿佛太落痕跡了,於是解釋道:“想搶先看看她能帶回來什麽新貨。”

“哦。”簪花應道:“咱們店裏的進貨不同別店,所以這一去形勢不明,於是什麽時候回來也說不準。”

時年不便插言,卻緊緊盯著詹姆士。

果然見詹姆士聽完了簪花的話,兩拳便在身側攥緊,雙肩向上聳起。

那是【擔心】和【恐懼】。

時年心下起疑:詹姆士和燕翦,難道什麽時候有了交集麽?

既然燕翦沒在,店裏又多了個時年,詹姆士便未久留,隨便買了件龍泉窯的筆洗就走了。

時年便向簪花追問詹姆士和燕翦之間的交集。

簪花將上次兩人莫名的敵意和鬥嘴講了一遍,“我也不明白燕翦是怎麽了,好像跟他之間有什麽過結似的。可是我問起,卻又不說。”

時年敏銳地轉頭去望從後面庫房才回來的小楷:“藍眼睛的男人,你見過麽?”

小楷想了想:“隱約有一點印象。那天下雨,我從櫥窗看見燕翦在路中間跟一個男人撞在一起過。傘撞掉了,燕翦好像發了很大的脾氣,跟那男人當街吵了兩句。”

只是這樣一點小事麽?

卻又不合邏輯。如果只是這樣一點小事,不值得兩人那麽唇槍舌劍才對。

時年不由得擔心了起來。她陪著羅莎見識過詹姆士,知道他雖然與喬治和皇甫華章的性子有所不同,但是終究都是佛德家的孩子,她很擔心燕翦。不知這兩人的相遇究竟是善緣還是孽緣。

可是燕翦暫時不在M國,此時也只好擱置。時年卻上下打量簪花:“倒是你,為什麽那麽怕那個人?”

簪花也沒想到心事被時年說破了,便也只好承認:“也不是怕他這個人,只是覺得他那雙藍眼睛……莫名地熟悉。好像當年在亞洲,曾經見過的。只是當年年紀小,也害怕,所以記不清了。”

“哦?”時年心下輕輕一跳。

詹姆士的藍眼睛……還有兩個人與他相似:喬治和皇甫華章。

如此說來簪花小時候曾經見過他們當中的誰?

時間無聲地流淌,解憂轉眼來到M國已經一個月了。

小女孩雖然年幼,卻也在這一個月裏自己看懂了一些事。

比如爹地和媽咪其實不是一家人。每天晚上等她睡著了之後,媽咪就會離開。不過不是回到爹地的臥室去,而是離開了城堡。

比如,媽咪的男朋友並不是爹地,而是那個警察叔叔湯sir。

小小的心中,因此而平生了惆悵。

她的年紀還不夠明白,為什麽會這樣。

這天時年哄著她睡覺,她便掰著時年的指頭輕輕地問:“媽咪將來會跟湯sir在一起,要跟他結婚,對不對?”

雖然解憂還小,可是既然解憂這樣正式地問出了

這個問題,時年心下雖然難過,可還是不想回避。便擁緊解憂小小的肩頭:“應該是會的吧。可是媽咪跟你保證,這不會影響媽咪對解憂的愛。解憂是媽咪的孩子,媽咪不論會跟誰結婚,也一樣仍舊還是解憂的媽咪。”

小小的解憂哀傷地一笑:“可是媽咪結婚之後,一定還會跟湯sir再生小寶寶吧?到時候,媽咪就不止有解憂一個孩子,媽咪就不會這麽愛解憂了。”

這個問題來得讓時年有一點措手不及。

她想起跟湯燕卿你儂我儂的時候說起過過的那些情話,湯燕卿說要讓她給他至少生四個孩子,湊一桌麻將;要不然再多一個,可以組一支籃球隊。彼時情濃,還不知道有解憂的存在,她便含笑答應。她也喜歡孩子,喜歡家裏熱熱鬧鬧的啊。而她的家庭遭遇過那些變故之後,她的生活就這麽冷清下來,於是她也希望能多生幾個孩子,讓自己的家裏重現天倫之樂,所以便毫不猶豫地答應過。

可是這一刻,她又該如何面對解憂的提問?

小孩子在這方面都是有一點敏感的。她記得公司有女記者在懷二寶的時候,傷心地說家裏的大寶對這個新生命的到來十分抗拒,甚至因此都有了小小的兒童抑郁癥。

時年攥著解憂的手,輕輕說:“解憂是因為媽媽的愛只有一個,若是小孩子多了,那愛就會越分越少了,是麽?”

解憂認真地點頭,伸手點了點時年的心臟:“媽咪的愛,就是這一個。”

時年卻含笑親吻女兒的額頭:“實際不是的。解憂你看,其實就算現在,媽咪愛的人也不止是解憂一個啊。媽咪也愛外婆,愛湯sir,愛媽咪身邊的朋友,也愛你爹地。”

“可是這愛與愛,雖然都叫愛,可是彼此之間是不同的。媽咪給解憂的是母愛,給外婆的是女兒的愛,給湯sir的是女人對男人的愛,給你爹地的是敬愛……所以人的心看似很小,可是裏面卻可以容納無限大啊。”

“將來就算媽咪會跟湯sir結婚,還會生小弟弟小妹妹,但是媽咪對解憂的愛也不會被分走。媽咪對解憂的愛,只是給解憂的,別人都不是解憂,所以誰都搶不走。而同時解憂還會多收到來自小弟弟小妹妹的愛,解憂擁有的愛不會減少,反倒會增加。”

解憂雖然聽得似懂非懂,可是媽咪堅定的眼神、溫柔的語氣卻讓她放松。她便乖巧地一笑:“解憂也要既愛媽咪,也愛爹地。解憂給媽咪和爹地的愛,也是誰都搶不走。”

房門外,隔著一條門縫,皇甫華章心下愀然地疼痛,輕輕閉上了眼睛。

為什麽要讓小小的解憂來面對這樣的思考?對於這天下任何一個孩子來說,不是天經地義要擁有父母雙全的家庭麽?

他為此曾拼盡了全力,想要等時年與他成婚再將解憂帶回來,就是不想讓解憂面對這樣的難題。

這樣的問題不該是一個小孩子來面對和承擔的,這都是大人的錯。

可是他要還怎樣做,才能將時年爭取回來?

她不該跟湯燕卿在一起的,只是她自己直到現在還是不明白。

解憂睡了,時年如常悄然下樓。

今晚皇甫華章卻坐在一樓客廳裏等她。

時年小小吃了一驚:“先生有事麽?”

皇甫華章點頭,指指相鄰、隔著一張小圓茶幾的沙發:“坐。我們聊聊。”

時年略作遲疑。

他笑了:“怎麽,怕我會對你做什麽?還是,擔心湯燕卿等久了?”

時年深吸口氣,反倒坦率點頭:“都有點兒。”

皇甫華章倒沒想到她這麽直率,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:“既然怕我,面對我的時候還這麽坦白。”

---題外話---【早上第二更】

☆、367.367其實是你自己不願想起(2更2)

時年坐下,在燈光裏淡淡地笑。

“又為什麽要瞞先生呢?再說以先生睿智,我又有什麽能瞞得過先生去?一切都不是先生被瞞過,都只是先生自己不想明白罷了。”

皇甫華章轉開頭去,望向燈光之外的黑暗。

她的話,他明白。她說的是她在他身邊的那段時間,看似跟他交往,實則還是根本就不愛他。

他深吸一口氣:“所以,你也不必自責。是我願意自欺欺人,願意借此留你在身旁。我不怪你,你也放下吧。”

時年深吸口氣,擡眼望向他:“先生這麽說,就更讓我慚愧。鯴”

他轉眸望上來:“我說這些,不是為了讓你慚愧。再說這是我自己的選擇,自欺都是自己的事。”

時年垂下頭去:“先生今晚仿佛感喟良多。”

皇甫華章點頭:“有些事,我雖然不願意在警方說給湯燕卿,可是我不抗拒說給你聽。我看得出你實則一直還有話想問我,可是你自己都忍著了。”

時年微笑:“我就說,什麽都瞞不過先生。”

他無聲坐直,目視前方:“問。”

時年故意做了個鬼臉:“我問什麽,先生都會答?而且,我可以錄音麽?”

她是記者,在提問的技巧和經驗上,她同樣有獨到之處。

皇甫華章果然無奈地輕笑:“如果你也只是想問警方的問題,那你跟他們又有什麽分別?在我心裏,你雖然是警察的女兒,可你不是警方的代言人。”

他對警方依舊無法釋懷,如果她只是替警方代言,用那樣審問的態度來跟他說話,她就不是他心裏的那個小姑娘,也不會得到他一個字的心聲。

時年點頭:“警方的問題還是留給警方去問吧。我只問跟我自己有關的,行麽?”

皇甫華章垂下眼簾:“我知道你要問什麽:催眠。”

時年果然嚇了一跳,卻也隨即搖頭一笑:“先生果然什麽都明白。”

俗話說“聰明人辦糊塗事”,便如他現在的處境,他身邊的這些事,他並非不明白,他只是有他自己的考量。所以他的事,解決的關鍵不是外在的說教,一切都只在他自己。

皇甫華章點點頭:“沒錯,羅莎是被我催眠過。法子是自己學來的。”

“你知道的,在我從小到大那麽多年的時光裏,我唯一的陪伴就是閱讀。我大量地、幾乎不分門類地閱讀,只要是能拿到的書,我什麽都看。”

他在幽幽燈影裏瞟了她一眼:“當年我外公將我和我媽托付給小城的親戚。那個江南的水鎮,圖書館本來也沒多少藏書,所以我就連心理學、催眠這樣的書都看了。”

可以想象到那個粉墻烏瓦的江南古鎮,縱然風景如畫,可是那美好更多都是在游客眼裏的。對於長期居住在那裏,甚至幾乎於被囚禁在那裏的少年來說,他看進眼裏的更多是粉墻上的黴痕,是瓦片的殘缺,是青石板上一層一層的青苔。

籠罩在他身周的空氣,永遠都是潮濕、陰暗,泛著時光印記的黴味兒。

時年努力微笑:“可以想見先生讀書之廣。就連先生給羅莎看的書,都是門類廣泛,不僅有她可以看的童話書,還有對她的年紀來說有些高深了的財經類書籍。”

皇甫華章自己都揚了揚眉。他是推己及人,其實自己當初也沒留意過,反倒是這樣被時年發現了。

時年莞爾:“就從這一點便能看出,其實先生原本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她。先生推己及人,是因為她讓先生感受到了同病相憐;同時讓她讀書、畫畫和聽音樂,這對她來說原本也是一種栽培。”

她頓了一下,轉眸望過來:“我甚至忍不住想,如果後來不是出現了那個老頭子,也許先生會一直都栽培羅莎,讓她成為更優秀的人。就像先生栽培夏佐、路昭他們一樣。”

皇甫華章只能深深吸氣,覺得左邊肋骨有點疼。

當年的事,也許在警方、羅莎和詹姆士的眼裏,只是他的罪行;可是她卻看見了他原本的初心。

他垂下頭去,努力淡然:“可是不管怎麽說,我還是做了錯事。所以我用粗淺學來的催眠術替她催眠。”

時年點頭微笑:“我也能瞧出先生那時候還是學藝不精。不然就算羅莎是個主觀意識很強,不容易被催眠的人;可是她彼時卻也只是個12歲的小姑娘,那催眠的人怎麽會沒辦法徹底將她催眠,還讓她感受到了那老頭子的存在呢。”

皇甫華章有些赧然,“呵,都被你看出來了。”

時年從他側面上收回目光,落回那盞隔著她和他的臺燈。臺燈罩子好美,紗罩下頭垂下流蘇,流蘇上綴著珍珠。燈光落在每顆珍珠上,再散開,仿佛是那些珠子在夜色裏散放著珠光。

“先生是一個完美的人,從不允許自己有不完美之處。所以先生後來也在這方面又著力精進了吧?”時年說得小心,努力微笑。

他便向她偏頭望來:“你想到

了。”

“是。”時年努力保持微笑:“我遇見先生,是羅莎小醜案之後11年的事。以先生的智慧,11年足夠先生在催眠這方面精進太多。所以就算當年先生不能完全催眠羅莎,先生11年後也輕易就能催眠我吧?”

皇甫華章望著她,沒說話。

時年含笑垂下頭去,望著自己攥在一起的手。

這動作其實已經洩露了她心底的緊張和憤怒。

不管是什麽原因,相信這世上任何人也都不喜歡自己在沒有被告知的情況下被催眠。自己的意識該是由自己來掌控,那個世界不可由任何人來任意踏進。

她努力用微笑來掩飾怒意:“經過四年前的那件事,我知道我逃不過PTSD。醫生們也說過,罹患PTSD會直接導致記憶的缺失。可是我知道我的情況還會更特殊一點,尤其是在見到解憂之後……解憂是我的女兒,可是我竟然對解憂沒有半點印象!十月懷胎,一朝分娩,那些疼和淚,我怎麽可能一點都不記得?所以我更相信自己的記憶破損不止源於PTSD,而是有人特地利用催眠,在我的記憶裏動過手腳。”

她望著他:“我說得對麽,先生?”

皇甫華章擡眼平靜望過來。

“對。那個動了你記憶的人,就是我。”

她早想到過,可是此時聽他親口承認,她還是有些不能承受。

“為什麽?”

“四年前的事,對你而言,忘了比記得更好。”

時年點頭:“我也相信先生的初衷是為了保護我。可是先生一定更明白,記憶不同於別的,不是暫時抹去,就等於沒發生過那些事。這世上只要存在過的,就一定會留下印跡。我現在就算還是無法完整回憶起當年,可是我已經分明能感受到當年的一些印跡。”

“先生能明白我的感覺麽?我覺得自己就像當年的羅莎,雖然醒不過來,可是明明還是知道有些事確實發生過的。”

是羅莎當年的事,啟發了她對自己對四年前那件事的許多感觸。

“所以其實我更希望當年先生在催眠我之前,能先告訴我一聲,讓我自己來選擇是否接受催眠。雖然先生是想保護我,可是我自己的心理承受底限在哪裏,我自己也許比先生更清楚。也許先生以為我無法承受的,可事實上我擔得起。”

“尤其……先生不該抹去有關解憂的事,不是麽?您知道身為一個母親,對著自己的女兒,卻完全沒有半點印象的感覺麽?我真的非常非常不喜歡。先生我寧願承受記憶裏所有的苦,也不要因此而忘了我自己的女兒。您明白麽?”

時年說這些話,已經盡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。她沒用喊的,而是盡量平心靜氣。可是這終究是牽心連肺的事,說到最後,她還是忍不住垂下淚來。

四年前又有什麽樣的所謂痛苦,會大於今日完全記不得自己女兒的愧疚呢?

他望著她的淚,忍不住伸過手去。卻還是停在半路,頹然地放了下來。

“我明白你的心情;也知道你早有懷疑,卻始終克制著沒有問出來,是對我的尊重。念,我不是不感念你的心意,只是即便是現在,我也還是覺得,當年那樣做是對的。”

“直到現在我也還是會說:你其實潛意識裏還是不想知道四年前的真相。或者說,你現在還想不起的原因,不是外界的催眠,而是你自己不願想起。”

☆、368.368我想想起來(2更1)

杜松林診所。

時年捉緊了包帶走進去。

穿清新蘋果綠護士服的護士起身,甜美地微笑問道:“您好,請問有預約麽?”

時年搖搖頭:“對不起,沒有。麻煩向杜醫師問問看,可否臨時給我加一個看診。”

“好的,稍等。鯴”

護士含笑走進診室去詢問,時年則在等候區的椅子上坐下來。

沙發罩選用了溫暖卻不激烈的玫紅色,讓人的心情平靜囡。

想來找杜松林看診,她原本可以拜托許多人幫個忙打聲招呼就是了。無論是湯燕卿、安澄、霍淡如都可以。可是她還是自己來了,是因為今天的事暫時還不想讓他們都知道。

護士少頃出來微笑道:“杜醫師說,就算沒有預約,可您既然來了,就請進吧。”

時年心下一暖,走進診室去。

杜松林正在穿醫生服。顯然方才已是到了下班時間,他已經脫下了醫生服,這是臨時又穿回去。

時年躬身:“不好意思,給您添麻煩了。”

杜松林擡眼見是時年,也是一楞:“時年?怎麽是你。你跟杜伯伯還這麽客氣做什麽。”

杜松林雖然直接跟時年說話的機會不多,可是他早就看穿了湯燕卿對她的心意。更何況,霍淡如和安澄都曾跟他提過這個孩子,他也知道這個孩子默默地幫霍淡如和女兒做了許多,他心下早有感念。

“是我來得唐突,倒叫杜伯伯見笑。”

杜松林打量著時年的神色,從中看見了舉棋不定。

“我明白了。你突然前來,其實是你剛下定決心。”

時年心下佩服:“杜伯伯明目如炬。”

杜松林便明白時年有要緊的事與他說,便吩咐讓護士取消所有預約,讓護士先下班。

診所裏安靜了下來,杜松林將燈光也調成柔和,幫時年減壓。

這個細節更能體現出杜松林的專業度來。

時年感念微笑:“謝謝您。”

杜松林這才說:“環境的陌生感降低,燈光的壓迫度也放緩。如果你現在準備好了,就可以與我說說了。”

時年點頭:“……其實是聽霍阿姨說,您在催眠方面的造詣要比她還要厲害。”

“哦?”杜松林聽說是霍淡如在誇獎他,也忍不住微笑,卻還是謙辭:“她謙虛罷了。這麽說來,你想找我聊的,是催眠的事。”

杜松林對此不算驚訝。畢竟當初剛第一面見她,他就看出她的語言與記憶中樞有些問題,由此推知她的記憶被人動過。

時年輕輕微笑:“我也想起,曾經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,您曾突然問過我關於詞匯運用方面的問題。當時我不解其意,可是現在細細想來,您在那個時候已經發現了我的不對勁。”

時年起身恭敬鞠躬:“杜伯伯,請您幫幫我。我想找回曾經的記憶。”

杜松林對此卻是慎重:“孩子,其實並非記得所有事才是幸福;反之,可能有些時候,選擇忘記和放下才是最好的。”

時年由衷認可:“杜伯伯說得對,我也曾經猶豫過。我知道當年那件事對於我來說,是人生中最大的一場災難,負面的意義大於正面的意義。所以我也想過,既然忘了,就讓它去吧,不必非要找回來。”

尤其是重新又遇見了湯燕卿。雖然還是想不起跟他之間的全部過往,可是曾經有過的那種失落感卻不見了。她潛意識裏知道,也許她一直都在找的,就是他。即便忘了過往,即便曾經錯失過,可是既然她和他還是重新聚首,那就夠了。

她何嘗不明白,失去的都已經失去了,再也找不回來。比如爸,比如曾經完美的家庭。失去的便放手吧,既然還能有機會找回還能找回的,這也許已經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完美了。

“可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。我想杜伯伯可能也多少聽霍阿姨、安檢提及過,是一連串的案子。雖然這些案子都發生在M國,與我曾經歷的遠隔千山萬水,可是我總是有一種感覺,仿佛它們跟我當年的經歷還是相關的。”

更何況,後來還出現了解憂。

“如果只是我個人的得失,我已經學會放下;可是現在看來,當年的事還關聯到那麽多人,我就不能再逃避下去。所以請杜伯伯您幫幫我。”

杜松林想了想,便打印了幾份文件遞給時年:“這是一份測試,你先做一下。”

時年做完,杜松林評估完了結果,神色卻反倒更是凝重。

“從你的測試來看,你已經堅強地從PTSD裏走了過來。也就是說你現在的記憶破碎,已經不是PTSD所造成的。”

時年點頭:“這幾年我陸續自己想起一些當年的事。就算有些碎片還不能完美地拼合成全景,不過借助一點推理,我已經能自行理順一些記憶。”

“所以現在的問題是,當年有人對你進行過的催眠。”

時年深吸口氣:“我明白。我也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。”

杜松林聞言也是微微揚眉:“既然你知道了是誰對你實施的催眠,為什麽不去找這個人幫你進行‘喚醒’?畢竟那個人的手法才最穩妥。”

杜松林的目光倏然一轉,“莫非,是你不相信那個人?”

杜松林真是敏銳,一言就說中了她心底的事。時年便也承認:“……因為我是在非自願的情形下被催眠,所以我現在反倒沒辦法徹底向那個人全數敞開我的心。”

杜松林眉頭皺起:“可是孩子你懂的,每個人的催眠手法都不一樣,不是每個心理醫師都能成功解開別人的手法。尤其倘若對方也是這方面的高手的話,那就有點像練功時的走火入魔,稍微錯了哪個枝節,反倒對你會是巨大的傷害。”

時年點頭:“可是我想試試。”

杜松林的眉心卻並未因此解開,反倒鎖得更深。

“可是從你的測試結果來看,你現在的心理狀態獨立、堅強,你想要恢覆記憶的主觀意願也十分強烈。所以我以為你原本可以自行沖開一些封鎖。可是你沒有。你想過是為什麽嗎?”

時年垂下頭去:“……曾有人說,我也許是自己不願想起來。”

杜松林審慎地緩緩點頭:“沒錯,我擔心的也是這樣。”

“盡管你現在坐在我面前,清楚明晰地跟我表達想要想起來的心願;可是我擔心你潛意識裏,其實依舊想繼續回避的。你的淺表意識和潛意識在自相矛盾。”

杜松林沒貿然答應時年。“我希望你再三思。不要現在做決定,等想好了,再來找我。”

時年滿心的黯然,卻還是不想就這麽輕易放棄了。

“杜伯伯可不可以教教我,人是在什麽情況下才會如我這樣,明明想要想起,可是潛意識裏可能還在抗拒?”

杜松林的目光湧過來,“也許你的直覺已經在提醒你:那個答案是你不想要的。如果一旦那個答案浮出水面,你現在所擁有的一些美好,就都會被打破了。”

時年咬住嘴唇。

她不意外。她想到了湯燕卿,想到他每次提到當年的事,都欲言又止的模樣;想到他總是在強調說曾“傷害過她”的言辭。

可是她安慰自己,以他對她的感情,他又能做什麽傷害她的事啊?那句話聽得多了,她反倒越發地不在乎。潛意識裏也堅定地認為,他其實不可能真的做什麽傷害她的事才對。

難道他是想說他曾經在黑暗裏,在兩人彼此都看不見對方面容的時候,對她做了男女之事,這是一種“傷害”麽?

於是她搖頭釋然一笑:“可是我自己都覺得說不通。我知道當年的事情不是愉快的記憶,可是以我現在的年紀和心理承受力,我覺得我已經沒什麽不敢面對的了。”

看她自己都說得這樣篤定,杜松林便也點點頭:“好,我會尊重你自己的意願。不過今晚還是別急著這麽匆匆開始。你再想想,下次想好了來找我,我們就開始。”

時年便起身鞠躬:“我聽您的。謝謝您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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